黄昏高速及北方冬季的白杨道

    高速公路上的小灯，远处最后的黄昏色彩丰富。

    层次感。

    车子在新修的路面上飞弛，京张高速。北京到张家口的铁路是我国自力修建的第一条铁路，詹天佑因主修人字形京张铁路而闻名世界，在八达岭长城北侧有詹天佑纪念馆。京张铁路于1909年正式建成后，2002年11月17日，京张高速全线通车。全程180公里，从北京开过去只要1个多小时。

    静谧。远处山的墨蓝的影子。

    到官厅（水库）了。车在桥上走，下面浩浩的水。

    停车，路边是无边的田，几粒星挂在树梢，又小又亮。

    板凳、我弟、彪下车抽烟，红的火头一闪一闪。

    刚才出来的时候，还能看见扑散的黄昏，天色暗下来，夕阳暗而斑斓，条条缕缕地一点点融进最后的幽蓝。

    上高速之前，路边是北方冬季的白杨道，整齐，沉静，骨感，树梢虚在高高的天里；然后一点一点抹上残阳的桔色，依旧是不骄横的，羞赧。想起了《蓝宇》里面蓝宇和卫东小别重逢从机场车奔郊区走在白杨道的那个长镜头，《你怎么舍得我难过》。颇得北方冬季的风味。

    白杨，北方的内敛，不旁逸斜出；不如柳树，风姿绰约；不开花。不过白杨依然北方典型而忠实的物象——春天来了就抽芽；夏日就浓荫茂盛；秋天落叶；冬天就更显出洒脱和不纠缠不厮摩不抱怨，该干嘛干嘛，不煽情讨赏，有点象北方人直不楞腾的性格。不恶语伤人，宽和无争与人为善，老老实实。

    无叶的冬树在北方的冬日恣意伸展，精致大气，造型和骨骼。曾经看过一幅碳笔画，在白的纸上单单描摹脱光叶子的白杨树型，那枝，那干，粗细大小，结构的决不重样和唯一、丰富，单纯而专心，和谐而尊严。雪后的白杨道，整齐湿润宁静。

    北方的风景，烙在我的血液里。

    彪是我弟的朋友，搞建筑的，在德国待过三年。他说他想到我家来感受一下这边过年的气氛，住一晚就走。板凳说路面很好，没想到晚上在高速开车这么舒服。彪说，那时候，他和老婆分别在德国的最南端和最北端上学，他每个周五下午都会往返开8个小时去看她，那种感觉真好；晚上的高速人很少，路很好，车速开到很快，窗外是一天的星光。音乐开到HIGH。

    外面的世界真是精彩。本来我们有好几条出游的选择，最后的权衡却依然是——回家过年。一年到头不在父母身边，过年了，就只好乖乖地回去。板凳每次就会陪我回家住到假期结束。

    张家口

    张家口在北京的西北，属河北省，与北京、山西、内蒙交界，有塞外山城之称。

    张家口下辖4区13县。四区即桥东、桥西、宣化、下花园四个区，13个县是指宣化、张北、涿鹿、蔚、赤城等13个县。其中桥东和桥西在市区，然后中间隔着大片的农田，是分散的宣化区和下花园区。我爸妈的家，就在宣化区，在火车站旁边，距张家口市区20公里。

    张家口的古迹数量很多。古长城的“大境门”是张家口的象征，小的时候有一个香烟的牌子就叫大境门。涿鹿县矾山是“黄帝站蚩尤”的古战场。蔚县有代王城汉墓群，宣化西南有辽壁画幕。靠近下花园的鸡鸣驿是我国硕果仅存的保存完好的驿站之一，网友CONFUSE曾把绿野上看到的有关鸡鸣驿的帖子和阿卡拍的鸡鸣驿的片子传给我，水板的明开夜合也写过有关鸡鸣驿的帖子，可惜我还没去过。

    鸡鸣驿过了，在黑的天里，有一座高的大山，山尖上有一跟细细的杆，那就是鸡鸣山，山体貌似一头打鸣的公鸡。阿阿，这个我熟，是我上小学的时候和同学一起征服过的，还在上面野餐；途中还经过了新保安，著名的新保安战役就是在这儿打的，以前有一个电影《蓝色的小花》在这儿拍的，《一个都不能少》是在赤城拍的，很穷的县，很轴的性格和坚持；丁玲的《太阳照在桑干河上》里的桑干河就在涿鹿县城里；《射雕英雄传》里也曾提过一句，说郭靖和黄蓉出了关，一日，“到达了张家口境内”。

    历史上和作品里的张家口，对于我都有一点陌生。我自己的家乡，实际上在我心中就是火车站、野百合和金条叶、下过雪的后山、露水中翅膀潮湿一下子就捉到的蝴蝶那么具体。这个后面再续。

    古城年夜———宣化

    因为彪的缘故，我和我弟就不停地给他介绍，没想到还有这么多可说的。

    说到张家口的特产，有口蘑——味道绝对鲜美，唯一的缺陷是洗起来很费劲，要用筷子不停地搅打，脏水换掉一遍又一遍，七八遍之后依然牙碜，但也只好这样了；莜面，是产在坝上的农作物莜麦的果实，蒸着吃，紫色的，拌着浇头，美味而营养；柴沟堡的熏肉，有松木的清香入骨；还有宣化刘老二的烧鸡，可以上溯到很早，府离集的名产；还有下花园的菜刀，沙城的长城干白、干红，口外的羊肉。

    正在喋喋不休，车子已杀到宣化出口，进入城区。在方盒子的楼群里，每一个窗口都挑着一只红红的灯笼，每家每户都有一串五色的串灯在闪烁。家家的窗口都蒙着一层热气，热气里模糊着五彩的幸福。彪叹道，好有气氛啊！是比较昏暗的小城市的感觉，路灯不太亮；路面黑而旧，一条主道外，别的都是昏暗的小道小巷，街上人不多，衣着也谈不上光鲜；只有某一条街的霓虹里的发廊、歌厅、饭馆、保铃球场点缀了小城的唯一的娱乐和兴奋，其余都近于萧条；小城的不发达是一目了然的。

    然而，人心，人的愿望，却在那些暗淡而破旧的居民楼里张扬着一种昂奋的喜气，过年了；也许越是贫穷落后的地方，越是重视新年，越是看重传统；越是要扬眉吐气，争先恐后。这与城市中新年的冷清，那种空城的感觉完全倒了过来。

    新年联欢晚会仍然是唯一的热爱。纵然节目再滥，也挡不住咱高兴和红火。

    到家了，我们大包小包地往家搬，我妈说我们每次过年回家简直是大搬家，她说，家里什么都有，你们就别买东西了。我们姐弟三个谁也不听她的。

    我家在六楼，沿途的每一家，门口都是一幅喜气扬扬的红红的春联，好看！在楼梯上遇见的街坊邻居，满脸都笑得象开花的白菜，有暖暖的眼神和依依的惊喜。

    鸡鸭鱼肉。家里永远是这样。全然不知道山外面的世界开始流行绿色蔬菜，女孩子总在嚷嚷减肥。不过，板凳、我弟、彪他们三个还是欢迎肉食的，开了一瓶茅台，跟我们家老爷子喝上了。

    鞭炮的声音隆隆的，说话声就时不时被打断，就只好，“干”。

    外面欢天喜地的，此起彼伏。兴奋在空气里酝酿，爆炸。铤，镗。劈劈啪啪劈劈啪啪。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