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说去伊宁的过路班车下午两点左右才会有,我可不甘心等如此漫长的时光。于是我到路边去“打猎”,看有没有顺路车可搭。
停车场里泊着一辆标有“沙雅县某某小学”的面包车,四个维吾尔人正围着它转悠。我跟他们打了招呼,汉语出色的青年舒纳说这辆车正是去伊宁的,他们也想搭车,刚才和这车的主人谈过,主人说已经没座位了。我说不管那么多坐地上也行,舒纳也是这个意思,说等主人来了以后再商量一下。
过了不久,主人和一班维吾尔族男女老少过来了,上车后真的没什么空座。起初阵阵绝望,主人却不知怎么动了恻隐之心,也可能是五个人的车费300块使他心动。总之我上了车,因为是唯一的汉人,所以“待遇”最差,我的“座位”是个小小的工具箱!
除了一起搭车的舒纳等人,车上原来就有十四、五个人,奇怪的是仅有三个老头,一个男孩子,其他全是女的。
巴哈尔古丽说:“男孩子都不喜欢跟爸爸妈妈出去。”她就坐在我旁边,她们要去伊犁、乌鲁木齐、吐鲁番作一次长途旅行。
上车之前我就注意到了这个漂亮有风韵的女孩,我想她大约20岁左右。
“天哪!我有那么老吗?你猜猜看。”
她说她才十六岁,刚念高一,我竟有点发愣。真离谱!维吾尔女孩看上去总那么成熟。
巴哈尔古丽一个个地给我介绍,那个主人是她爸爸,叫苏莱曼。
“哦!听上去是个皇帝的名字。”
“皇帝?我不懂。”她的汉语还不够好。
她又说那个小男孩是她的弟弟阿里木,后座的两个女孩是她爸爸朋友的女儿,是对双胞胎,姐姐叫苏里古丽,妹妹的名字......(我忘了)。
“你想知道我的名字是什么意思吗?”
“想啊,想得要命!”
“告诉你,巴哈尔是春天,古丽是花的意思,巴哈尔古丽就是春天的花朵。”
“春天的花朵。”我喃喃地重复着,望着她微微酡红的脸庞,笑靥正如春花。
“你叫什么名字呢?”
“我叫乐旭。”我拿出笔和纸,写给她看。
“哦,这两个字我知道,”她在我的纸上又写了一遍,得意洋洋地递给我,“快乐的旭?!”
我苦笑着点头。
很快到了巩乃斯沟,这里已是天山腹地。山坡和原野上的草比任何地方都多,比任何地方都长;鲜艳夺目的野花开满遍地,深碧色的云杉和松桧成林,布满了山巅和山麓。透明的雪水从每个角落渗出,化成道道山泉,朵朵飞瀑,直向西部的伊犁河谷流去。阳光明媚,天色蔚蓝,远处的雪峰和云彩相映成趣。
维吾尔人和我一样,深深地被如此美丽的风光打动,她们不停地拍照。苏莱曼大人借了套哈萨克牧人的服装,依样画葫芦般穿戴,结果却是憨态可掬,白让大家哄笑一场。巴哈尔古丽戴上了漂亮的丝巾,或骑着骏马,或坐在草原上,尽情放射出她青春的活力,我给她照了好多张。我的olympus迷你相机引起了其他人的兴趣,纷纷要我给她们拍照,结果用去了整整一卷。
从这里到那拉提也许是伊犁最美丽的地方,途中频频停车观赏留影,花去了不少时间。看着无事可干的舒纳他们一脸懊恼的样子,真可怜!
换了座,苏里古丽和巴哈尔古丽坐到了一块。十五岁的她比后者更加好看,明眸善睐,并非有意却传来挡不住的风情;鹅蛋般清秀的脸增一分则肥,减一分则瘦。谁见了她都会多看两眼的吧。
和两位美眉坐在一起真令人愉快,可惜苏里古丽的汉语不好,我和她说话必须通过巴哈尔古丽的翻译。我要她们教我几句维吾尔语,于是学会了“爸爸”--“俺答”,“妈妈”--“俺巴”,“姑娘”的发音却怎么也说不好。
苏里古丽忽然凑到巴哈尔古丽耳边几里古鲁地说了几句,一边笑着瞅了我几眼。我正有些狐疑,巴哈尔古丽居然脸红了,微微嗔怒的样子。
“她说你很漂亮,你把她带到上海去吧!”巴哈尔古丽吃醋了!天哪!
苏里古丽这几句话是听得懂的,急得她连连拍着巴哈尔古丽的肩膀。
在那拉提停车吃饭,我要了羊肉抓饭。我吃得很香,很快,巴哈尔古丽过来一瞧,问我碗里怎么没有羊肉。我嘴里塞满了食物苦于说不出话,指了指自己的肚子,把她逗得掩嘴直笑。
吃完饭我们走到饭馆后边的小溪玩耍。小石滩上栖息着好多白色的蝴蝶,要不是怕伤了它,一把可以抓好几个。所以我只能捏着它的翅膀,瞅着小男孩阿里木最近,一下子塞进他的衣领里面。这样做的结果直接导致了她们一起向我泼水,不过总算及时把照相机镜头盖上了。
巴哈尔古丽说:“来!我和你一起拍照。”
我们爬上小山坡,并排站在那背靠着松林的草地上。我不可能长时间地凝望她的眼睛,但我知道,在这灿烂的阳光下,她的一轻笑、一蹩眉都教人心疼半天。
去往伊犁的国道正大修封路,我们不得已绕道巩留县。碰着这个司机不认识路也就罢了,方向感又极差,因为走错路折返了好几回,白白浪费时间。
为了驱赶旅途的寂寞,大家玩起了捉迷藏的游戏。玩法是“鬼”用布蒙头,然后某个人打他一下,让他猜是谁干的,猜错就继续做“鬼”,猜对就让被抓住的人做“鬼”。这种游戏我最机灵了,虽然和她们不太熟,但总能猜对。当可爱的七岁小女孩苏比亚姆做“鬼”的时候,我没打她,却在她胳膊上扭了一下;揭开蒙布,她却总以为是苏里古丽干的,可能是常遭她欺负吧。
望着小苏比亚姆气呼呼地捂着胳膊,车厢里充满了欢快的笑声。
巴哈尔古丽喜欢我的指南针,要我送给她,可刚才她的阿姨想买下它呢。我恐怕她的阿姨误会,只好说我在旅行中还有用,以后回上海再寄给她。
“你要不忘我,嗯?”她的表情稍有些严肃。
语法不太通顺,但我只须明白其中的意思就足够了。
“我会的。”
几度夕阳,几朝风雨,我已经懂得该做些什么了。
巴哈尔古丽,你可知,我不会来害你的,我不会再靠近你了,但是我将永远地记住今日我所许下的诺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