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底子过年,城里乡下家家人家呆板要爆一升炒米。一到年夜脚边,弄堂弄下,爆米机“轰轰轰”响格勿断头。东栅会龙桥堍顶闹热,桥北“轰”叫一记,桥南跟牢响一记,好像隔河打炮比赛。小把戏顶开心,登勒格爆米机摊头边廊叽哩喳啦扎闹猛,等到爆米摊主高喊一声“响喽———”格辰光,伊拉捂牢耳朵照样勿逃。“轰”一下子雾气腾腾,小人勒气雾里施脚施手,像煞腾云驾雾得呈煞哩。
年头郎,亲亲眷眷走来走去做客人,东家出西家进,今朝大伯啦,明朝小姨啦,好像排好队勒介,啥人家勿去,人家要勿开心。其实忙来忙去正式吃格呒啥花头,老古话讲“拷鱼拨肉捞粉皮”,大家看重格是人情面子。不过,客人进门,主人家头一桩事体不会怠慢,格就是泡碗炒米茶,格是嘉兴上百年的老规矩。主人挪只蓝边饭碗,好人家用金边碗,或者带盖格茶碗,抓两把炒米,拿调钩舀点白砂糖,捧起竹壳热水壶倒点开水一冲,喔唷,香气一阵阵冲到鼻子管里。客人接过茶碗,焐勒手里暖热同同,吃起来么甜津津。老早格辰光买糖要凭票子,一家人家便得几两,平常勿舍得吃,过年待客人派上大用场,实在呒么糖,只好放点糖精。年头郎天冷丝丝,一碗百热沸烫格炒米茶正勒好头郎,一口气一塌刮子吃到肚皮里,格么叫适意。
爆炒米是跑昔子格冻干米变过来格。冻干米茶还要好吃,不过做冻干米蛮讨厌。吾奴小辰光看伢娘做过,讲起来有点烦,先么勒腊月格辰光,挪糯米浸勒水里厢;六七天后出水,放勒饭窝头郎蒸熟;那么摊勒竹扁里,夜来头摆勒露天让伊冻一冻;再么慢慢叫一点点扒碎来,连牢晒几个大热头,一直晒到伊津干腊燥,冻干米格么算做好哩。年三十夜来头,炒好南瓜子、向日葵、发芽豆,还要炒冻干米。炒格辰光火头勿要忒烫,用柴草结火钳压牢茄火烧。炒到冻干米变黄兮兮就好哩。等伊冷透,坑到洋铁桶桶里,到了年头郎,泡拨客人吃。冻干米茶香是香到格来呒啥话头,还加伊有嚼头,勿像爆炒米有点糊沓沓,着实比伊好吃交交关。
有是爆炒米,冻干米慢慢叫就呒么人做哩,格辰光就连深乡下,勿晓得会有人做伐。闲话讲回来,汽车一通,乡下街廊还勿是一样哩。今朝是连爆炒米勒街廊蛮难看见哩。
过年吃碗炒米茶,格是一种传统习俗,日脚好起来,吃茶吃出花头来哩,格样给样,名堂木栳佬。茶馆也叫茶吧、茶坊哩,啥格咖啡茶、柠檬茶、珍珠奶茶……话也话勿清爽。有格杯子口郎插把小纸伞,有趣煞哩。还有自助茶,各式各样茶点多是多到来海万,让乃从点心辰光吃到夜来头,一直吃到肚皮涨煞。
新年新势,讲究讨个好口彩。炒米茶异香异甜异便宜,吃格是一份顶顶实在格乡情民意,伊保佑来年格日脚热气腾腾甜滋滋。过咯介(所以),有常时吾呆想想,已经好几年勿吃着炒米茶哩。假使年头郎茶馆里有炒米茶,保勿定蛮会受茶客欢迎,连吾也会叫上两个要好朋友去吃吃看哩。(注:本文以嘉兴话写成,个别文字纯以土音而附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