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玉树州治多县索加乡莫曲村的8天的调研结束了,今天我们将要离去。天气一如既往的晴空万里,昨日里的一阵急雪已经跑到爪哇国了。
说好是要早走的,近200公里的路走一天将是很紧张的历程。临到行时,又有了道不尽离别的思念。几个牧工围在车前,不言语,只是死死的望着我们,眼中是期待,是迷茫,是依恋,我们已经分不清。让我们用藏族朋友的道别礼轻触额头,再次的道别吧。
归来的路是轻松和暇意的,路过藏野驴保护区时,看见了好多群藏野驴。虽然没有文扎和欧沙所形容的一千多头的藏野驴那么多,也没有车赛跑那么壮观的奇景,但能在野外亲眼看见濒临灭绝的国家一类保护动物自由自在的生活,已经使我们同行的生态学博士(生)几乎要顶礼膜拜了。
中午的时候,我们在一条不知名的小溪边吃着自酿的酸奶,用着从河滩边拣的稍平的石片作碗,然后每个人伸长了舌头,舔食着,又互相的取笑着对方的大花脸。
孟德老师和香巴校长在河边表演起了倒立吃酸奶,大家轰笑着,然后又纷纷的加入比赛,一个个象猴般的杂耍起来,于是时光很快的溜走。
到冈萨寺分院的时候,已经是下午5点了,虽然太阳还很高,但我们的眼中已是傍晚。
走还是不走?
欧沙想在此住一晚,一是他的车油不多了,还有这里有他的哥哥,虽然他是哥哥已经出家成为喇嘛,但彼此的亲情是扯不断的。
我们则一心想要回到县城,思念已经不可抑制,渴望繁荣已经成为了一种病态。于是,在催促声中还是走了,毕竟县城对文扎和欧沙来说,也意味着家。
文扎在打着哈欠,他是累了,这几天他的确是累了。从县城出来,几乎什么活动都少不了他,这位UYO(青藏高原环长江源生态经济促进会)的副会长又要开车,又要翻译,还要拍照和做环境教育的宣传,就是一个铁人也会累的。
我提议我来开车。我虽然没有走过这种高原上的土路。但我对自己的驾驶技术还是很有信心的。毕竟我开车已经走了十多万公里了,去年还在青藏线上开过十吨的大卡车。对高原的环境还是很熟悉的。
几个志愿者也纷纷帮腔,虽然他们谁也没有看我开过车。
于是,在傍晚的时分,我在三江源的土路上,沿着依稀可辩的土路,开始了驾驶的尝试。
路很颠沛,一定要抓紧方向盘。土坑很多,遇见了一定要减速,不然,车一定会飞起来,而耳边也一定会听见投诉声。。不过刚开始驾驶的自豪感战胜了一切,车拉着长长的尘烟,象在进行越野赛般,超越了欧沙的车,还狠狠的向他挥了挥手。也不管后座的投诉声了。
到达扎河乡时,天已经完全黑了。欧沙的车没油了,他摸着黑在挨家挨户的敲门,找了许久才找到一户人家有油卖,只是价格高的离谱,但为了赶路也只有接受了。
出了扎河镇,是一条河流。水很浅,河滩很宽,漫过了很大的一片的石滩。
欧沙的车在前,溅起了很大的水花,我紧紧的跟着,在这几乎没有路的地方,只有跟着前面的车才感觉到安全。过一个深滩时,车陷住了,我使劲的踩着油门,车发出一阵的哀鸣,但还是没有动。
文扎下了车,将驱动调到了后驱。然后,我一点油门,车出了深滩。
前面欧沙的车开远了,只剩下了灯光的影子,我的心也焦急起来,车在过水漫滩时,更不知道往哪里走。再过一条小溪时,车又陷住了。
于是,我再没有将车开下去的勇气,还是将车交还给文扎吧。只是为了掩饰自己的无能,还在自言道,路太难走了,到路好一点的时候我来开吧。然后,蜷缩到了助手席中。
路还是这样。欧沙的车已经走远,一开始还可以依稀辨认两个红色的尾灯,渐渐的什么也看不清了。两个车灯如同两个光柱将车前的几米照亮,象怪物巨大的眼睛。
间或有一只惊恐的高原兔在车灯中横穿,然后消失在黑色的夜幕中。车的两边是黑糊糊的,什么也看不清,我们象一叶扁舟在上下颠沛。
不知什么时候,下起了雪,落在车窗上化成冰花,然后又慢慢的变成了水珠,飘逝而去。车灯似乎变暗了,能照亮的距离似乎更短了。
文扎轻声的在唱歌,有中文的也有藏文,只是没有一首是完整的。
文扎不擅长唱歌,前几个晚上他一直是个听众。但今晚他一直不停的在唱。我想文扎是累了。我累的时候也是这样,唱歌只是希望能够清醒,那是非常劳累的标志。
时间已经是11点多了,随着海拔的下降,车外的雪也变成了雨,只是道路更泥泞了。后座的几个人似乎睡了,没有一点的声音,只有文扎仍在轻声哼唱。
我想去接替他开车,但又对如此泥泞的土地和几乎无法辨认的道路充满着恐惧。只有跟着文扎哼唱着,希望能够化解他的劳累和困乏。
夜深了,天色灰沉,路似乎永远没有尽头。只有车辆的轰鸣声单调而沉闷。车辆有点歪歪斜斜,再借着微弱的灯光看去,文扎的眼睛已经睁不开了。
也只有我开了。在与文扎交换了座位后,文扎一动不动的坐在助手席中,似乎很快睡着了。只有靠自己了,我努力把住方向盘,尽力睁大眼睛,全力辨认着车灯下依稀的车辙印,也不管是否正确,只管向前。
车走了一段,似乎来到了多彩乡,这应该是离县城最近的一个乡了,介绍说是离县城16公里。只是来的时候路边的美丽的多彩河在哪里?那神话中伟大的英雄格萨尔王美丽的妻子的影象又在哪里?
路变得笔直,红色的路面和边上的草地迥然不同,,似乎有几公里,也许有十公里,我无法肯定,只是觉得象天路般的笔直,一路向上,一路向上。但细想又感觉不对,这里应该是下坡路。我已经迷茫。
隐隐约约,前面有了灯光,是车灯,是欧沙的车在等着我们。他见我们一直没有跟上,就在此等我们了。
有了指引,胆气壮了许多,车也开的平稳了。过了一个坡,县城应该就在前面了。只是路变得更泥泞,一个接一个的泥潭在路中央。我只能顺着欧沙的车辙象在跳舞般的左扭右摆的前进。
在过一个大泥潭时,车再一次的陷住了。然后眼睁睁地看着欧沙的车远走。
我跳下车,用手电寻找着可以前进的路线,再上车发动,加油门,车还是不动。
文扎也下了车,冒着大雨,深一脚,浅一脚在泥潭中摆弄着车的前驱,接着又跳上车,发动,车开动了。
我蜷在助手席中,不知是庆幸还是惭愧的望着。
过了一片草地,路边有了电线杆,虽没有灯,但有了城市的感觉。再行了一段,前方有了房子,治多县城到了。
在黑漆漆的街道上,合着凄厉的狗叫声中拍开旅馆大门时,看着持着蜡烛的开门人时,才发觉敲门的一会儿,衣服都已淋透。
进了旅馆,人早累的说不出话来,而时间已经是2点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