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月13日 星期五 晴
我从未见过这么寂静的黑夜。夜幕降落后,苍凉的山坳不见了,墨绿的青稞地不见了,就连暮色时初升的一轮新月也被残忍地吞没了。窗外黑寂地可怕,一丝光亮也没有。尽管周围全是人,我有时依然察觉一股无名的恐惧感向朝全身袭来。火车车轮与铁轨撞击发出的声音单调地让人乏味,车内昏暗的光线酝酿着淡淡的乡愁,我有独自走在荒野的感觉,孤独与无助。
我实在不能忍受下去时推醒了昏睡的罗雪。当我看见她睁开的眼睛星星般闪烁起来,不由得地兴奋了好一阵子。我们用家乡话聊了起来,从儿时的游戏谈到藏族的天葬,又从糌粑说到麦当劳,直到我俩都无话可说。天马行空的畅谈暂且驱散了我的不安,也使我忘却那漫漫长夜。
清早映入我眼帘的是无垠的戈壁,还有就是大大小小的咸水湖。听一旁的乘客说这里有羚羊出没,我睁大眼睛苦望了一上午,除了几群绵羊和一两只秃鹫什么也没看到。荒凉的戈壁滩千百年来守侯在这里,她被人们榨干了躯体后抛弃,逐渐也就遗忘了,只有像我这样的过客才施舍给她几许吝啬的目光。一些干涸的湖底形成盐壳地,远望白花花的一片,象刚下了雪似的,让枯燥难耐的旅客增加点新奇,或许有人慷慨地平添少许好感,留下对戈壁滩最清晰的一点回忆。
每到一个小站,其实也就是一幢平房,墙上刷着站名,四周是空旷的原野,我对罗雪说这里似乎很好逃票。火车开动时,站台上站着的信号员打着旗式,神情有些严肃,我突然注意到他们的脸很黑,像家乡熏过的腊肉一样亮堂鉴人。我本来也比较黑,想想去一趟西藏后可能就和他们媲美了,也就笑不出来了。十二点到了格尔木,出站时太阳晒得我们找不着北。幸亏陈程通知他的战友来接站,我俩刚检完票,抬头就看见一个牌子上写着:“重庆 罗雪”。罗雪一下就蹭了过去,和那人说笑个没完,当时我就觉得她特好拐买。
来接我们的是位志愿军,姓刘,他和陈程一起入伍的。正逢他的妻子来探亲,他劝我们明天再走,去格尔木附近转转。但罗雪意外打听到今天走刚好能赶上雪顿节的最后一天,执意要下午就走。两口子见挽留不住,便招待我俩吃了顿川菜,不想青海湖没吃上的湟鱼却在这里赶上了,虽说味道倒不怎样特别。到拉萨的车倒是挺多的,国营的200元且不能讨价,我们去私营公司一问,才150元,省钱对我们来说无疑是件高兴的事。
汽车原本定于下午四点半开,偏偏临时出了点麻烦。起因是东北来的两母子,小女孩买东西时与一藏族小孩闹矛盾,藏族小孩的父亲马上跑来动手打了小女孩的母亲。东北大嫂蛮机灵,找来警察,但警察又有点偏袒当地人,叫赔点钱算了,而东北大嫂不服气,纠缠到都快七点钟了。最后只好不了了之,东北大嫂颇有不到京城告御状不罢休的气势,无奈生不逢时。
8点钟汽车终于出发了。此时天已经微黑,我带着对西藏的憧憬和高原的恐惧又迈进了一步。
西藏,我真的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