汽车还没有到达武隆的时候，酒店就给我打来了电话，客气地询问我预定的两间房还要不要保留。五一长假给小城武隆带来的外地客人看来不在少数了。房下行李后，我们从酒店出来逛街吃饭，顺便向当地人核实我自己拟订的行程的可执行程度。

    武隆很小，整个县城的街道象个大写英文字母H。两竖分别是沿乌江的新旧两城的主街道，一横则是连接两个城区的乌江大桥。入夜的武隆还是热闹的，满街都是重庆的口音和背着相机，穿着入时的外地客。街道窄窄的，但较干净。划分了单行道的地方甚至只可以并排过两辆汽车。临街的店铺密集，网吧不多，因为地势原因，门面和进深都很小气。头上间隔十几米就有一条横幅，以宣传武隆的风景名胜的居多，也有欢迎亚宁、付迪声、董文华5月5日来武隆演出的。我和小虫议论着：演艺界的萧条，让曾经的大牌，都跑到边远山区来骗钱了，还有，远华案风波，竟让不可一世的主旋律歌手低调到如此程度，时世造人物啊！落后地区特有的媒体广告形式，让人想起文革后的一部影片《小巷名流》中的若干场景。

    看看远处的灯火渐渐稀疏暗淡，我们在路边一间叫矮哥饭店的餐馆坐定。晚饭是当地的土产蕨粑腊肉、烩咸菜、我偏爱的烧白。清香开胃，我们吃得大饱，一算帐，19元，很实惠。武隆和涪陵的口音一致，我试着用标准的涪陵话和老板矮哥攀谈，他还是一针见血地指出我和小虫是外地来的游客。我颇觉意外，分析一下，要么是我的本地话发音不准，要么就是武隆太小，而小虫的打扮明显的偏洋气。矮哥人如其名，很健谈，商业意识也强。看过我们的行程，他不置可否，游说着我们第二天包他朋友的小车去芙蓉洞，他甚至自诩他的小店是旅行者的信息集散地。在他的东拉西扯中，我们还是按计划收集到了我们需要的旅游信息。

    晚饭后的散步，是几天行程中不多见的。我们从老城走向新城，又从喧闹走回静谧。天色晚了，街上行人已少，陌生的街道上，谁会注意到有两个悠然飘逸的过客呢？站在灯火通明的乌江大桥上，稍做停留，一任江水在脚下肆意地奔流。江面上没有秦怀河上的灯烛渔火，歌舞升平，然心中逝去的故事却如江水一般，从未间断。蓦然升腾的美好愿望已淡淡而去，或许没有愿望才是最好的愿望呢？回头看小虫的时候，她也正对我会心地微笑，仿佛我们默契已久。我想，她也有她的心事吧？那一刻，夜风吹乱的是头发，荡涤的是尘埃。回去的路上，我们共同发现了一个很别致的店名：坐江楼。

    5月2日早上七点起床。过去敲门叫小虫的时候，她已经化完了妆，正收拾行李。早餐是在酒店餐厅的过道上用的。因为我们发现坐在那里，可以透过齐桌高的窗户，呼吸清新的空气，看到楼下武隆最大的人民广场。虽是节假日，也不乏晨练的早行人。悠悠的养生音乐传来，生动而舒缓。活力在清晨的风中穿透，只可惜年轻人大多贪图向来的温枕软席和暂时的安稳，对生活的认知程度和预见准确性比他们的父辈差得远。我于是满意自己的勤快以及洞察，塌实地享用自己面前的咸菜、稀饭，餐厅里外的嘈杂都离我很远。

    按照矮哥昨晚提供的信息，我们找到了乘车前往芙蓉洞的车站。武隆县医院住院部门口停了好几辆长安微面，都是前往江口的，从江口到芙蓉洞就很近了。我们讲好价钱：15元/人，到芙蓉洞景区。司机把长安微面塞得满满当当的，载着第一趟的六个客人和多赚几个票子的期待上路。小虫的精神很好，充足的睡眠加上适当的面部妆饰，小虫的显得很活泼，昨日的阴霾一扫而光。。我们挤在最后一排座位上，热烈地讨论上午的行程、盼望着新奇的景物和刺激的感受快快到来。车上的话题令人激动，小虫地做着各种猜测和设想。积极地投入使她忘记了晕车，把自己调整得很好。照例是满眼的风景，路边的田地里，农人在劳作，秧子插下去了，希望也播种了。零星的油菜花漫无目的地点缀在其间，黄得灿烂，虽然过了季节，雨后的大地却因此而生机勃勃。20几公里崎岖的山路，竟然不知不觉就过了，才发觉和昨天的情形大不相同：其实找寻景致的路途上，我们已体验到了快乐，过程和结果同样重要。

    车到江口，下了两人，还是不觉得宽松。一转弯，沿着芙蓉江和乌江的汇合处，拐入了芙蓉江的峡谷中去。芙蓉江是乌江的支流，细细的，比我想象的要脏点。公路变得陡而窄起来，碎石路面上散落着大量的煤渣，附近的煤矿人来人往，没有过节休息的意思。我终于把传说中的著名劳改单位“芙蓉煤矿”和现实联系起来，我们要去参观的芙蓉洞即使不算人迹罕见，也应该属于相当偏远的地区了。车上到一定的高度，我才发现隐蔽在山谷中真正的芙蓉江：清幽碧绿，蜿蜒曲折，恬静毓秀，藏而不露，好象羞涩的女子，待嫁的姑娘。下游正修电站大坝，我的视线刚才被蒙蔽了。人们在改变生活环境的时候，总是有意无意地打破掉原来的平衡，把未知好歹的结果留给下一辈甚至下几辈人。

    当我们还沉醉在芙蓉江的美丽倩影中的某一刻，长安面的悄然地一停，芙蓉洞到了。门票55元/人，比以前涨了15元。服务员是标准的普通话和热情的笑容，服务指南是电脑触摸式的，一目了然。入口处，远到而来的游人争先恐后地以芙蓉洞三个字为背景，用各自的相机傻呼呼地乱拍一气，记录下某年某月某日到此一游，作为日后炫耀和回忆的资本。

    入口旁边就是芙蓉江过江速滑的售票处，现场空无一人。工作人员煽动我们马上体验，免得从芙蓉洞出来排队等候时间过长。小虫和我的意见产生了分歧。我建议先看溶洞，后坐速滑，小虫则相反。为了下面的旅游顺利，我不得不妥协。过江速滑是双程三站式的，钢缆悬在离芙蓉江300米的高空中。游客利用连接在身上和钢缆间的安全绳从这边的高处滑到对面的低处的站点，再滑行回这边的更低处站点。形式其实就是古代南方少数民族使用的溜索，只不过安全系数更高，往返的几分钟里可以更好地欣赏芙蓉江峡谷的风采。存放了行李，我们就先后开始了滑行。这个是个崭新的体验，却也算不得挑战，远没有以前在成都和重庆蹦极刺激。我在半空中张开自己的双臂，失重和恐高的感受被青翠的山谷碧绿的江水稀释。迎面而来的风吹在脸上，生冷而疾速，下坠滑行的速度开始带给我快感，紧张的是手脚，松弛的眼睛和大脑。我及时欣赏如画的风景，突然地一嗓子：哟嚯~~~~ 脑海里浮现的竟是：两岸猿声啼不住，轻舟已过万重山。感觉刚好到位的时候，滑行结束了。面对青葱的峡谷，我长喘一口气，沁人心脾的酣畅。腿却不经意地战抖一下，我一惊，想起小虫的话：对器械的信任就是对自己的信任。小虫却有些失望，她也蹦过极的，比起那种心跳，速滑实在不算什么，她错把过江速滑当成纯粹的极限运动了，忽略了途中的景致。

    爬过几十米石级，我们回到了芙蓉洞的入口处。取了行李，我们轮流用望远镜观察高山峡谷和我们曾经滑过的轨迹，意尤未尽。看到徘徊在速滑售票处附近的人们鼓励别人而自己胆怯，我们不免得意，相互恭维对方的勇气，嘲笑着那些五大三粗的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