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对着丛生的荆棘和杂乱的灌木,游鳗的头大了起来:怎么又碰到这种情况?领队老蛤蜊从另一条路上去探路了,游鳗和帕匹乔商量后,征询同伴的意见:“我们到底是继续向上还是原路返回?”
向上看——山顶似乎并不遥远,向下看——刚走过的山路陡峭,大家异口同声地说:“上!当然是继续向上!这路怎么下去呀!到了山顶,不就看得到路了,有路才好走呢。”游鳗和帕匹乔相互看了看,笑容不大好看。整个队伍就又在灌木丛中向上爬行,和探路的老蛤蜊回合后,满腔热忱的大家强烈要求上到俞山山顶。大家当时谁也没有想到,那山,根本就不是俞山。
事后大家说笑的时候,都说:“当时是因为下山的路不好走,所以决定继续向上,谁知道后面的路,咳,如果那也叫路的话,那才真的难走呢。”
游鳗心里想:“其实当时我就知道后面的结果了。”游鳗当然猜得出后面的结果,这已经不是她第一次迷路了。
游鳗的第一次迷路是在东天目山,其实那一次的迷路实在不应该,因为之前带队的曾经来过一趟。在分路口,领队想尝试走另一条路,问了种菜的和尚,结果出家人的态度实在恶劣,差一点和队员们打了起来。路当然也就没问成。一条小路弯弯曲曲地蔓延,大家正犹豫是不是要从这里尝试着上去,一道灿烂的阳光从密密黑黑的云层中穿透而出,这不是非常好的兆头嘛?于是大家坚定地踏上了小路。小路估计是和尚打水用的,到了中间就断了。不肯服输的年轻人们根本就不考虑返回去,用小铁锹开路,一路向上。“看山跑死马”,这句话真是精辟,总感觉山顶就在眼前了,可到天黑了,山顶和自己还是那么个距离。游鳗现在还记得自己和其他人当时的慌张。老蛤蜊在前面开路,砍到一棵棵阻碍道路的树枝,研究着怎么样迂回向上。佩琳姐姐紧紧地跟在老蛤蜊的后面,自己紧紧地跟在佩琳后面,生怕落单。后面的人一个劲儿地问:“老蛤蜊,到了没有!”在经历过多次的回答“快了”之后,大家对于答案已经没有信心了。小光头的声音甚至有些颤抖:“我们打电话找直升飞机来接我们吧。”游鳗也深深地记得看到防火带时大家那松了一口气的样子,尽管还没到达目的地,至少,找着路了。那天直到晚上10点,大家才到达宿营地。
游鳗回忆着,这是她第一次迷路,也是第一次走夜路,以前的活动从来没有出现过这种情况。但是,游鳗非常肯定的是,这是非常不好的一个开头。从那以后,几乎每一次活动,都不是特别的顺畅,要么是走夜路,要么就干脆迷路。
这里有过迷路经历的,当然不只游鳗一个。景径和沿岩也都是迷路老手了。从西天目山穿越到龙王山的迷路经历还真的让人难忘呢。那一次,他们从早上7点到晚上12点,除了中午的时候吃东西时稍微休息了一下,其他的时间就一直在雨中行走。上坡、下坡、攀岩、速降,内容丰富得要命,人也累得要命。尤其是最后那段下山的防火带,70多度的坡,人根本就没法按正常的姿势下山,于是乎,有的蹲着一点点下,有的反过身来背冲天爬着下,有的干脆就一屁股滑下,还美其名曰“华(滑)山派”,自封为“掌门”和“副掌门”。尽管有点苦,但大家一直很开心,很乐观。直到看到路的尽头——一道绝壁。先到的人观察对面的山梁得出结论:这里根本没有办法下去,只能从旁边找路往下走。而旁边,是一片丛林。天色渐渐地黑了,山势陡峭,老蛤蜊取出了备用的绳子,尽管短了点,总比没有强。大家就象拴在一条绳子上的蚱蜢,一个个顺着绳子向下。杭州的何俊走在最前面探路,探一段后面的人走一段,大家下降的非常慢。最后还是他们所包车辆的司机,联系了当地的两个小伙子,上山接应,他们才脱离险境。当双脚踏上地面时,已经半夜12点,大家兴奋地相互拥抱着。这一次迷路是最惨的,饥寒交迫不算,甚至连个站的直的地方都没有,不是得抱着树,就是得揪着草。
好了伤疤忘了疼,是这群人的最好写照。腿疼了一个多星期,刚刚好,就有人问老蛤蜊:“老李啊,我们什么时候再去迷路啊?”这个迷路的故事也在旅友之间传了开来。他们取笑老蛤蜊:“要想迷路,跟着老李走,没错的。”听上去似乎很乐意迷路呢。
其实,上次在龙王山迷路后,游鳗就不大愿意再出现这种情况,她宁可安安稳稳地腐败地游山玩水。因此这次他们选择了福建的太姥山和俞山岛。计划中的活动主要就是看山,漂流,吃海鲜,游泳和沙滩运动。本来前几天的行程按照计划进行得好好的,看了风光迷人的太姥山,漂了清澈见底的九鲤溪,新鲜枇杷吃的不停,生猛海鲜也吃过了。最后一站就是俞山岛,大家游游泳,沙滩上玩一玩,整个休闲腐败游就圆满成功了。
游鳗有点后悔当初在计划后面加了这句话:“想要自虐,那还不简单,岛上有的是山让你爬上爬下。”这不,上了岛,一路腐败的大伙儿根本就不想进村,简单地问了路就出发。本来顺着人家指点的大路走得好好的,可是一看见山,看见小路,大家一阵欢呼就冲上前去,根本就没问走得对不对。“好了,又要开始迷路了,”游鳗叹口气,随着大家往山上爬。
这次的迷路更加彻底,都凌晨2点半了,大家都还在山腰,最后就只能在倾斜的山坡上铺上防潮垫,取出睡袋,囫囵吞地睡了几个小时。凌晨5点,大家依次醒来,呆坐了一会儿,精神缓过来些,睡眼惺忪地他们继续下山。绕树林,穿灌木丛,他们终于回到山脚。回头看看,两天的运动成果——从山脚到山顶,从山顶下来,绕着山腰转了一圈,回到迷路的起点,向下到山脚。这群脏兮兮狼狈不堪的人呵呵地笑,说:“嘿,没到西藏,我们也转山了。”
一群人杀回村庄,村中的狗狂吠,鸡狂跳,当地百姓侧目而视,这帮人感觉特别良好。只见他们在乡村旅馆洗完澡后,旋即找了一人家杀鸡杀鱼,好好地腐败了一把。然后,包了辆车,老老实实地向真正的俞山前进。
当一大片美得醉人的草甸和大小天湖出现在这些人面前时,当看到福建旅友扎在湖边的帐篷时,当看到山的背后蓝的透明的天和海时,这群人发出的叫喊声惊人地响:“太美了!我们昨天就应该来的。早知道就应该走大路的,以后我再也不迷路了!!”
山风徐徐地吹着,小草轻轻地晃着,根本就不理会这些噪声。山花儿撇了撇嘴:“哪一回迷路以后你们不这么说,想骗谁呀?”
后记:
上海青年的太白山遇难,深圳网友因山洪而丧生,最近接连户外活动中接连发生事故,让人担心户外活动的安全性。的确,户外活动是存在危险的,但是,如果能够很好地摆脱危险,那种经历是令人回味无穷的。
我想起了我们活动中的几次迷路。或许因为我们运气好,或许因为团队精神比较好,这几次迷路都没有留下任何遗憾。迷路时没有过度的紧张,沉着冷静地根据领队的要求,相互帮助照顾,我觉得,在野外,这些显得格外重要的。
回想起来,有时也会后怕。那样的夜里,那样的环境,那么高的坡度,如果稍有不慎,很容易酿成无可挽回的损失。可是为什么我们并没有终止这样的探险,没有停止征服的脚步呢?
有时也会想不通,为什么放着舒适的家里不待,偏要去找这份苦吃?接连是几个小时的行进,中途只有短短的休息和进食,爬上爬下,滚着浑身泥土飞扬,伤口一道道的,为了什么?
或许为了那疲倦之极背后的极度放松?或许为了那高度紧张之后的无限松弛?或许为了那群山之巅的壮美风光?或许为了那飘忽山间的风雪迷雾?或许为了那跌宕山谷的清泉流溪?
或许什么也不为,为的就是自虐,自虐本身。虐待我们那在四季空调中不再敏感的肌肤,虐待自己那在物质生活中日益退化的肢体,虐待那在钢筋水泥丛林中过分坚强的神经。
其实说是自虐,最终的目的却是善待自己,善待生活。在拥挤的城市中,一切都被规范化,条理化。你该走什么路,什么时候走什么路,从哪里到哪里,似乎一切都有规定,成文的和不成文的。这些规定把生活绑的中规中矩的,而我们的意识中存在着野性的一面,有摆脱束缚的渴望。当我们看到山野的时候,心底的冲动就象火山喷发,或许在我们还没有意识到的时候,冲动就已经变成了行动。率性自由是人的本能,在山野中我们决定放纵自己摆脱一切已知一切束缚,走向未知,走到迷路,在没有路的地方开拓前进。在山野中,我们让自己的心灵更加自由,让自己的感受更加敏感,在与自然的交流中回归自我。
每一次迷路回来,我感觉自己好像充过电一样。而每隔一段时间,心底的冲动让我再一次对朋友们说:“走吧,我们去迷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