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我侧面问鲜文敏,你是否说过这样的话:卢三哥讲,如果你们登上骆驼峰,就是第一个登顶者。
鲜文敏回答说:“没有啊。卢三哥当时是这样说的:骆驼峰有东西两个山峰,西峰已有女性登顶,东峰还没有。如果你登上东峰,就是第一个女性登顶者。”鲜文敏说,“当时我还和三哥讲笑话说,如果我东西峰都一次登顶了,就创了纪录。”
这个出入,显然是记者肢解被采访者的原话造成的。
另一个问题则相当奇怪,这篇文章说,鲜文敏曾说过这样“令人不能容忍”的话:我很信任我老公,我老公很信任三哥。指责者说这是推卸责任。没错,鲜文敏是说过这样的话。我在小金县医院看望小鲜时,就听她说过同样的话,但她的意思却是,我对丈夫太过依赖了,只知跟着他们走,连行军的路也不用记。如果我的自主性再强一点,寻找下山的路可能就容易得多。
我向鲜文敏侧面打听此事时,她还不知道网上有这篇文章存在,我也没有告诉她这篇文章的存在。她还不知道围绕骆驼峰山难,有人已经罗织成文向她发难了。而2日晚跑到小金县医院采访她的那个记者,用肢解原话的方式,为罗织罪名者提供了几颗炮弹。
接触登山运动多年,这么悍然古怪的道德问罪,我还是头一次看到。不过像这类喜欢捕风捉影,移花接木的垃圾记者,倒是经常可以看到。
鲜文敏把冲锋衣盖在老K的遗体上,随后这件冲锋衣化作一阵轻烟陪老K回家了
该回家了。日隆之行,我们能为遇难者和幸存者所做的,就是为死者顺利平稳地处理后事,为生者减缓心理的创痛。
隶属阿坝藏族自治州的小金县和日隆镇都流行土葬,那里没有火葬场。老K的遗体只能运到成都火化。4日黄昏,老K的遗体从日隆被护送到成都。商量是否给老K整容时,鲜文敏表示要让老K穿着登山服,而不是穿普通的寿衣,也不要过度化妆,要让他以平常从事户外运动的形象离开这个世界。
但雪崩重击又被冰雪掩埋数日后,老K体形变化较大,已经穿不上冲锋衣,只能用披盖的方式了。
去年12月8日,搜狐户外频道和极度体验俱乐部一起组织了一个演讲会,康华、马一桦、曾山讲述成功攀登四姑娘幺妹峰的过程。那时老K也来了,他对需要运用高难度技术攀登的山峰有着浓厚的兴趣。
然而,仅仅21天之后,老K就在四姑娘的骆驼峰走到了人生的终点。
老K给我的印象持重而含蓄,似乎与户外运动没什么联系。但他却是个地道的户外运动的狂热爱好者,不算夸张地说,业余时间,他除了把自己吊在岩壁上,没有任何其他爱好。北京著名的白河攀岩路线大都是他开辟的。
5日下午1时半,几十名来自成都的山友来到成都磨盘山火葬场的十二号告别室,向老K告别。
他们大多数人其实并不认识老K,他们的职业五花八门,年龄跨度也非常大,他们来到这里,仅仅是因为有着同样的爱好。
也许是意识到了真的就要永别了,一直表现得很坚强平静的鲜文敏突然泣不成声地站了出来,面对前来的山友说:老K没有任何爱好,他只有这么一个爱好……
我猜想,她是在说:老K是为爱而死。
下午4时,老K化作一缕轻烟真的走了。
人,为什么要登山呢?
这是个古老得都有些愚蠢的问题了。而对不可言说者,最好的办法或许还是不予理会。